新民周刊:你以前设计的一些书会使用奇怪的开本,奇怪的纸张和装订,比如毛边,比如裸露书脊等等,印刷厂会不会觉得很烦,特别讨厌你?
朱赢椿:我现在觉得不要以怪异的形态、特殊的设计来为难印刷厂,而是更多要求印刷厂把图像印清楚,把文字印清楚,把装订做好,把手感做好。这个比独特设计、比怪开本更重要。我曾经做过一本《傅雷家书》,当时出版社找我的时候,我刚获了奖,这个书已经有了十个版本,他们想要做一本和别人都不一样的。我就想点子,因为这本书里面分成两个部分,傅聪和傅雷分别写信,儿子写给父亲的信短一点,父亲写给儿子的信长一点,于是我把书设计成大小开本——前面是横排的,后面是竖排的,一边短一边长。看起来好看,读起来不舒服,而且容易脱裂。大家觉得很新颖,但是对我来说,设计上过度了一点,读起来不方便,也不利于收藏,工艺太多了,容易坏。这样的设计我觉得我是有愧疚心的,一直到现在我还耿耿于怀。
还有一本书叫《逝者如渡渡》,边打毛,做旧,一个封面用四次来表达,当时自己洋洋自得。但我到了印刷厂,书放在地上就像被人家踩过一样,比包装纸还脏,作者花了这么多年写的稿子,到我这里变成了这样,这时候我心里已经有点不舒服了。用的是硫酸纸,装订完以后就卷,没出厂,翻了一天就卷了,很多读者拿到家也卷。这时候我就发现,这个问题真的很严重。可以说这就是创意点子太多,聪明反被聪明误。所以说,点子不是坏东西,但别把所有的点子都放在上面,都放上去就成了麻子了。
新民周刊:要适可而止,过犹不及。
朱赢椿:我现在锐气少了,更平实一点。思虑越来越多,元素越来越少,工作量越来越大,胆子越来越小,这里说的工作量越来越大,不是我做好多好多本书而是做一本书的时候工作量很大,以前是一天做两本书,或者一天可以做三本书,现在一个月,甚至一年才做一本书。《蜗牛慢吞吞》我就画了一年多。
我喜欢听读者抱怨
新民周刊:你觉得读者能读懂设计师的匠心吗?有的书设计得很独特,可是会搞得读者云里雾里。
朱赢椿:如果读者误读,很有可能是设计本身的问题。设计应该有个性,但要放下我执,不能低估读者的审美能力。设计师首先要把自己的位置摆平,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,先放下设计,再做设计,把设计抓得太紧,必然不是自然的设计。如果做概念书可以,但是以文本为主的书,就过头了。
新民周刊:你很注意收集读者的反馈意见,你觉得他们说的有参考价值吗?
朱赢椿:比如有读者会说:“因为字小,版面很雅致,可让不让人读了,你们设计师完整读过自己设计的书吗?”“封面纸用得好硬,昨天我的手被书页划伤了,不过书的内容还好,没舍得扔。”这些抱怨也有价值,我喜欢跟读者对话,我觉得设计师不能把读者的感受抛到一边,只管自己的设计。
新民周刊:我很好奇,设计师的生活是怎样的?
朱赢椿:我不像一个典型的设计师,我也很少跟设计师扎堆。我受中国传统文化和佛教文化影响比较大,力求把生活过得自然一点。我喝茶,弹古琴……这样的生活能让人慢下来,我从来不加班不熬夜。我后来自己做,做得慢,又不跳,所以客户越来越少。
新民周刊:面对电子书的冲击,作为书籍设计师,你是否有危机感?
朱赢椿:报纸杂志没有收藏方面的需求,会更困难一些,但只能面对它。书的数量也会下降,所以我们更要注重书的品质,装帧好一点,会有一部分人喜欢。但这样的人也越来越少,因为你看90后的孩子,他的阅读从一开始就来自网络,习惯了电子,看书反而不习惯。 [本文共有 2 页,当前是第 2 页] <<上一页 下一页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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